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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见十八岁的自己


我坐在优步车内,前往沙登,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。这次独立出版新书,若不是印刷厂位于沙登工业区,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前往。有些地方就是如此,曾经风闻,却找不到造访的理由。后来,朋友说,沙登有个新村,是全马最大的新村,那可有点意思了。

心情是紧张的,带点兴奋,毕竟这趟前往沙登的唯一目的,是监督新书的印刷。筹备数年的书,终于要诞生了。

优步车子在一不起眼的建筑前停下。大门外木质托盘毫无秩序地摆着,铁桶里装满了碎纸。老板 ZACK 出来迎接,把我带进印刷厂内。

掀开泛黄的塑料门帘,巨大的印刷机器映入眼帘。年少的记忆顿时排山倒海似地翻滚到记忆表层。我像是出窍了的魂魄,飘于上空,望着十八岁的自己。

“喀嚓、喀嚓、喀嚓……” 急促的机械声响有规律地呼吸着。

十八岁那年,我在一印刷厂打工半年。新书的编辑楚贤说,她想象不到她认识的 DK,曾经在印刷厂工作过。

印刷机器恍若魁梧的巨人,泰然自若,伫立于日光灯下。两名员工正忙着。一个忙着安装印刷版,将印刷版装进机器前,先得将用过的印刷版取出,交给另一员工。用过的印刷版必须清洗。那年,我洗过无数印刷版。

我从远处望着他精瘦的背影,军绿色的T-恤、蓝色牛仔裤,左肩上沾了白色粉末。才二十出头,正如当年的自己。他把印刷版放在铁制的桌子上,从沾了各色颜料的塑料瓶挤出肥皂水,再用海绵把印刷版上的颜料抹去。水一冲,颜料被冲走。冲不走的,是当时渗透在指甲间的色彩,和潜伏在脑海里的记忆。十八岁的我,曾蹲在印刷厂一隅默默洗版,指甲间尽是彩虹。

楚贤无法想象的,是汗流浃背、散发汗臭、衣裤沾了颜料、平日不敢和他人握手的 DK。

师傅一按启动按钮,巨人顿然苏醒、活动起来,将纸张快速地从口中吐出,一张紧接着一张,每一张都印着熟悉的图片和文字。

我突然觉得,十八岁到三十八岁之间所有的累积,都是为了成就一本书。

*原文刊登于马来西亚《都会佳人》二月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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